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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这世间,再深切的情,再厚重的过往,也终究承不起红尘世事的无常,难敌岁月变迁的薄凉。凌蓝,我只愿,当我已白发苍苍,当你已子孙满堂。你敛眸时还能忆起我的容颜,还能记得曾与我执手的模样。
1、
每一座城市都是一个巨大的容器,盛得住我们年轻的心,却盛不住我们太过灼热直白的感情。那些情,伴着每一场日暮的黑暗。逐渐潮湿,荒冷。我们站在这座城市里,却看不到这座城市的模样。如同,你一直行走在我的世界里,却读不懂,我太过年轻而悲凉的心。
凌蓝参加完父亲的葬礼,连一身黑色孝服都未脱去,便搭上南下的火车。循着父亲生前留下的一串地址,停在一处环境优雅的别墅前。她深吸一口气,忍不住闭上眼,往事在脑海里一幕幕回映。沉默良久,再睁开,像是已过尽万水千山。这栋房子,房产证留的她的名字,亦是父亲留给她的唯一遗产。没想到,却成了她如今远离是非的安身之处。
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,往日只是喜欢它的旋律。这会,却颇有些应景的凄凉。踌躇了半晌,接起。“喂,妈。”“蓝儿,你还好吗?”含着一嘴苦涩,凌蓝不知如何回答,“妈,让我静一静。或许过两年,我就回来。”话毕,敛眸。她幽深的瞳仁里闪着说不清的意味。
2、
那年,凌蓝17岁。因父母离婚后父亲再娶,她离家出走。那年,沈青池23岁,从监狱出来不久,重新执掌黑道。
3、
凌蓝每日的事,便是候在家里,等沈青池回来。沈青池很忙,多数时间,都是凌蓝一个人。白日里,凌蓝便手捧一本书,沉醉于光影流年中,
翻看那些红尘旧梦。泡一杯最爱的普洱,让那清香缠绵于口中。夜半时分,便倚在落地窗前,仰望着漫天星辰,听那树林间偶尔泄出的虫鸣,指间的寥落星火印衬着自己无以言说的寂寞。
她有时会写写字,那执在手中的笔,只要一瞬间的怔仲,就可以颤抖出万种温情,或是凛冽刺骨。写完了,搁在那。若沈青池回来,她便会欢喜地拿给他看。沈青池喜欢轻轻拍她的背,像抚摸小猫一般,然后低声唤她,“蓝儿,蓝儿”。那小心翼翼的语气,似唤着这世间最珍贵的珍宝。每到这时,凌蓝便会乖乖地蜷在他怀里,闭眼小憩。
偶尔,沈青池也会对她讲自己的故事。比如他第一次接手一家桑拿会所,开张的第一天,便是砸了旁边那家桑拿会所的场子。她睁大眸不明所以地看他。他笑,他雇了一伙小流氓去砸,而他自己,却是提着砍刀在后面追。后来隔壁那家桑拿会所的老总对他感激不尽。她娇笑着舞着拳头,说他真坏。
他却是没有继续说下去,很多事,看似简单,外人又怎会明白这其中的凶险。因为那家桑拿会所的老总是那片区警察局局长的女婿,他不过是为了拉近关系,套套近乎罢了。这一步险棋,走胜了,他是赢家。走输了,他死无葬身之地。
而这些道理,是在凌蓝事隔很多年,忆起沈青池曾经风轻云淡对自己讲诉的那些故事,才明白这其中包含的惊险和心计。那个男人,到底是有多大的魄力和多深的城府。在深深的震撼之余,她只是感到心疼。
4、
那一日,凌蓝出门闲逛。回家时,在小巷口转角,遮天的古树从围墙里伸过繁盛的枝桠,洒下细碎斑驳的光芒。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,打量着面前这个拦着她去路的女子。女子挑衅地扬扬下巴,“你就是凌蓝?看起来也不咋样嘛。”
凌蓝只是缄默。半晌,似是对凌蓝沉默的态度些许不满,女子伸出手,指尖就要戳到凌蓝的额头。“喂,死女人,你哑巴啦。我告诉你,我才是沈青池的女朋友,你最好赶快离开他,不然有你的苦果吃。”
拍开女子的手,“滚开。”凌蓝拎着包头也不回地继续朝巷子里走去。女子不可置信地瞪大眼,气急败坏地跺跺脚,“凌蓝,你别得意,你以为沈青池真的爱你吗。等他玩腻了你,你就会知道你的下场有多凄惨了。”望着凌蓝不为所动的脚步。女子继续道,“我怀了沈青池的孩子,你以为你算什么?”
凌蓝脚步一滞,身体有轻微的颤抖。然后继续向前。西下的落日里,背影显得有些清冷,却又倔强无比。
5、
将钥匙扔在沙发上,疲惫地叹气。悄无声息离开沈青池后,凌蓝来到现在的城市。不是因为相信那个女子的一番话,而是太过年轻,把爱情看做水晶一般的无暇,因此忍受不了爱情里的一点瑕疵。不喜自己喜欢的东西要与人争抢,这会让她不安。且对任何事物都是如此。这是多年安全感的极度缺失,而养成的自我保护的习惯。
这两年,凌蓝做过服务生,做过促销,做过文员。但凡可以做的工作,她都会尝试一番,期间不是没有遇到过困难阻挠。一个人在半夜时常醒来,然后起身去天台吹风,夜风挑逗着发丝,在黑暗里舞蹈。寂寞总在黑暗里寻找落脚点,沾染一地尘埃后,隐于这个城市光怪陆离的繁华之后。
有时她也会怀念沈青池的怀抱,想念他们初遇时他对她说的那一句话和那一声浅笑。夜半的风便突然让人感到冷了。抱紧自己,凌蓝知,那些水色时光早已如流沙从指尖倾泻,似一只翩翩而妖娆的蝶。无论她怎样握紧双手,也握不住那些生命中随岁月逐渐荒凉的记忆。
那日,当她的上司猥亵她,企图强奸,她拼了全身的力也无法逃开。心里的绝望欲盛,最终她趁那无耻男人不注意,狠咬了他一口后,猛踢一脚踹在那男人命根子上,然后飞快地逃脱。回家,她躲进卫生间,打开花洒,仰着头,泪混着水流遍全身。这么久,她第一次觉得如此委屈和难过。
6、
哭累了,她去超市买了速食。回来,打开门,却愣在当场。那个将双脚吊儿郎当搭在茶几上,眸子里噙着浅浅的笑意,还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桀骜的男人,不是沈青池是谁。忍不住抬手擦了擦眼,凌蓝只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觉。沈青池却被她这孩子气的举动逗得乐不可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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